
《“一研楼”观画记——观赏张润生作画》大咖配资
张淑敏
"一研楼”,三个字常钤于著名画家、贵州省美协名誉主席张润生先生的画作之上,或为闲章朱印,或为题款落款,诸如“写于一研楼”的字样,在他历年作品中俯拾皆是。这方书斋的名号,于他而言,早已不只是一处画室的标识,更是一份艺术追求的精神内核。
回溯至1982年,那是张润生先生调入贵州省画院的第二个年头。为鞭策自己在国画艺术的道路上深耕不辍,他为自己的书斋定名“一研楼”——“一”取专心致志、心无旁骛之意,“研”则直指钻研探究、精益求精之旨。随后,他恳请著名书法家陈恒安先生题写匾额,又请人刻制“一研楼”印章。自此,这方匾额悬于壁上,这枚印章落于纸上,时时刻刻提醒着他,要以毕生精力,一心一意为国画艺术的研究与传承奋斗。
我与张润生先生的交集,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。彼时,我因痴迷书画,常在各类美术典籍中流连。一日,《中国当代国画家大辞典》中一幅山水画的照片,如磁石般吸引了我的目光。那画面里,黔山的雄浑与秀雅交融,笔墨间透着一股独特的气韵。细究之下,才知作者是贵州画家张润生。更让我惊喜的是,他生于山东莘县,与我的家乡——阳谷是近邻,算得上是相邻的老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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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份同乡之谊,成了我主动联系他的勇气。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寄出一封信,未曾想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。信中字迹温润,言语谦和,丝毫没有名家的架子。就这样,我们的交往便从书信开始,后来又添了电话联系。近二十载光阴流转,书信越积越厚,电话里的话题愈发投机,感情也日渐深厚,最终成了跨越年龄鸿沟的忘年之交。这近二十载里,张先生曾多次邀请我去贵州,看看那里的山水,赏赏他的新作,可因琐事缠身,一次次错过了机会。直到2013年,这份搁置多年的约定,才终于得以成行。
2013年5月30日,我抵达贵阳,第一时间便赶往“一研楼”。当那方熟悉的“一研楼”匾额映入眼帘时,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。推开门,张润生先生已在屋内等候。他身着一件素色中式褂子,精神矍铄,见到我,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。一番寒暄后,我们约定,次日上午在“一研楼”,他现场作画,让我近距离观赏。
5月31日上午,阳光透过窗棂,在“一研楼”的光亮瓷砖地面上投下我的身影。我如约准时抵达,张先生早已在门口等候。“昨晚休息得好吗?”他笑着问我。“好,好得很。”我连忙回应。他目光扫过我的衣着,又关切地说:“穿这么少,不冷吗?”简单的两句话,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拘谨,只觉他就像家中的长辈,温暖而体贴。
寒暄过后,张先生转身走向画案。他先是取出两个素雅的青花瓷杯,从茶罐里捻出些许茶叶,用沸水冲泡。茶叶在杯中舒展,茶香袅袅升起,弥漫在画室里。随后,他从抽屉中拿出一锭老胡开文墨,墨色如漆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他将墨锭轻抵在砚台上,缓缓研磨起来,“沙沙”的磨墨声大咖配资,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。研磨片刻,他又取出骨胶,小心地冲调开来。
我见状,连忙上前帮忙。在他的指引下,我们一同将四尺整宣用磁铁镶嵌到画墙上。宣纸洁白如雪,在晨光下透着淡淡的柔光。为了不打扰他作画,我悄悄脱掉拖鞋,只穿着袜子,轻手轻脚地走到画案旁,取出钢笔和信纸,又将照相机调试好,随时准备记录下作画的每一个瞬间。
画家与作者
一切准备就绪,张先生握住一支兼毫毛笔,凝神片刻,随即落笔。他的笔法由下至上,层层递进,如同在宣纸上搭建一座立体的山水世界。首先,他在画面下方勾勒出两座小巧的木屋,屋顶的瓦片线条简练却精准,木屋旁的山石形态各异,或方或圆,或尖或钝,用墨浓淡相间,很快便有了立体感。紧接着,他笔锋一转,开始勾画山石后方的树木——先立主干,再分枝桠,最后点叶,一笔一画,有条不紊。
随后,他将目光移至画面右上方,几笔勾勒,柳树枝干的柔韧与芭蕉的舒展便跃然纸上。画到兴起时,他换了一支特制的硬毫大毛笔,蘸足浓墨,将笔锋反复揉压,使其收拢成束。只见他手腕轻转,笔锋在宣纸上快速点簇,时而重按,时而轻提,时而横向扫过,时而纵向点染。不过片刻,一大片竹林便出现在画面中。竹子的疏密错落有致,有的挺拔向上,有的斜逸旁出,竹叶的浓淡层次分明,仿佛能让人感受到竹林间的微风。那强烈的空间感与自然和谐的布局,瞬间带来一种艺术美的震撼,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稍作停顿,张先生又蘸墨在画面中部靠左的位置点簇,添上一片小竹林,接着画了一棵杂树和一座廊桥。廊桥的栏杆线条流畅,与周围的景物相得益彰。随后,他将笔锋转向画面上方,在竹林后的山岭上,开始描绘苗寨建筑群。他的画法颇为特别,从中间开始落笔,先画核心的几座吊脚楼,再向两边扩展,由前向后逐渐推进。每一笔都干脆利落,“笔笔写出”。不多时,错落有致的苗寨便出现在山岭之间,与周围的竹林、树木融为一体。
紧接着,他在苗寨旁画了两棵松树。先以大笔挥写主干,墨色厚重,尽显松树的苍劲;再由干发枝,顺势用小毛笔点画松针,疏密得当。随后,又用浓淡不同的墨色画了三棵杂树,这三棵树造型各异,或曲或直,或疏或密,与松树相互映衬,让整个画面的层次感更上一层楼。
“凉了,你喝茶啊。”张先生的声音突然响起,将我的思绪从画面中拉回现实。我这才发现,自己早已看得入了迷,手中的茶杯早已冰凉。他笑着喝了口茶,稍作休息,便又拿起笔,开始画山涧瀑布。他在画面左侧的位置,用淡墨勾勒出瀑布的轮廓,再以浓淡不一的墨色渲染,笔触间仿佛带着水流的动感。顷刻间,一条飞流直下的山涧瀑布便出现在眼前,耳边仿佛能听到山泉叮咚作响,清脆悦耳。
随后,他取出一支大号毛笔,蘸足浓墨,在画面左下方的空白处快速点画。数条墨线交错,大小不一、形状不规则的水田便呈现在纸上。那水田的轮廓清晰,墨色通透,仿佛田水清澈见底,能看到水中的倒影。接着,他又蘸取淡墨,加入少量骨胶水,用大笔挥写画面上方的远山。挥笔间,他还不忘对我说:“画画要下笔果断,泼墨时也要富有层次感。几笔画出的远山,不能像静水一样毫无变化。”说罢,他适时加水,用笔锋调整墨色的浓淡,让远山既有朦胧之美,又不失层次。
最后,便是精心收拾画面的环节。他用浓墨在远山处补点、补线,或成树,或成染,以此增强画面的光感、层次感、厚重感与空间感。不知不觉间,他手中毛笔上的墨已用尽,当他放下笔,从画墙前退开时大咖配资,说道:“画完了,墨也快用完了。”我这才注意到,砚台中的墨已经所剩无几。这份“惜墨如金”,与整幅作品的一气呵成,不仅展现出他精湛的技艺,更彰显了他充沛的精力与胸有成竹的自信。至此,画面的用墨部分基本完成。
接下来,我与张先生围坐在画案旁,一边喝茶,一边聊天。他告诉我:“我的山水画作品,都来源于生活。每一幅画,都是先经过实地写生,再在心中反复酝酿,才能落笔成型。”说着,他从书柜里取出几本厚厚的相册和写生本,递给我欣赏。那些写生本上,画满了贵州的山水、竹林、苗寨,每一页都标注着写生的时间和地点。他指着其中一页竹林的写生稿,详细讲解着如何通过观察竹子的生长姿态,提炼出绘画中的笔墨语言;又说起侗乡苗寨的吊脚楼、风雨桥的结构特征,以及当地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,言语间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。
我去过世界上很多国家,看过不少名胜古迹,但最喜欢的,还是贵州的山水。”他望着窗外,眼神中满是深情,“不仅因为贵州四季如春,风景如画,更因为我在这儿生活作了几十年。我常深入黔山贵水,住进少数民族的村寨,和他们一起吃住,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。贵州的山山水水,都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与景。所以,画贵州山水、宣传贵州,对我来说,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。”
说到这里,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:“现在贵州的交通比以前便利多了,旅游事业也发展起来了,但不少原生态的东西也被破坏了,真的很可惜。而且,贵州的古老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,最怕失火,一旦出事,可能半个村寨都保不住。这些老建筑都是宝贝,真的需要好好保护。”
不知不觉间,画墙上的墨色已经干透。张先生起身,重新走到画墙前。他取出赭石色颜料,调至适宜的浓度,用笔复写、勾染树干、廊桥和苗寨建筑。赭石色温暖厚重,让这些景物多了几分古朴的韵味。随后,他换了一支大毛笔,调上花青和淡墨,染在建筑的瓦面和树叶上;又加入石青,染在芭蕉的下叶和水泉处。色彩的加入,让整幅画更显生动,却又不失水墨的韵味。
此时,张先生看着自己的作品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:“是件好东西。为了凸显水墨的韵味,不必用太多色彩渲染。你我交往十几年,情投意合,你又不远千里来贵州看我,我很感激。这幅画,就送给你做个留念吧。”
“您说什么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把这幅画送给我?”
张先生笑着点头,后退两步,再次审视画面。随后,他拿起笔,在画面右侧题字:“农历四月润写生写于彩云谷一研楼”。题字完毕,他取出印章——“润生之画”“云岚风清”“彩云谷”,还有一方“一研楼”的闲章。他仔细地在印泥盒中蘸匀印泥,小心翼翼地盖在题字旁。
稍作停顿,他又拿起毛笔,在画面左上方的天空与苗寨之间,添画了六只小鸟。这些小鸟形态各异,有的展翅翱翔,有的低头俯瞰,寥寥几笔,便让整个画面充满了勃勃生机,一股生命的气息跃然纸上。
随后,他取出自己的相机,支起三脚架,对着这幅作品拍下照片,留存纪念。接着,他小心翼翼地将画从墙上取下,仔细折叠好,放进一个特制的信封里,双手递给我:“拿着吧,留个念想。”
我如获至宝,连忙站起身,双手接过信封紧紧抱在怀里,声音都因激动有些颤抖:“谢谢您,张先生!太感谢您了!”
这幅即兴创作的山水画,张先生为它取名《苗寨清韵》。它没有刻意追求技巧的炫技,却尽显“无意于佳乃佳”的境界。画面中的侗乡苗寨、山川竹林,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春雨的洗礼,雨霁放晴,烟雨空蒙,清新明丽。水田倒映着天空的颜色,平流间透着几分秀色。
细赏这幅作品,其构图精致巧妙,近景的竹林、中景的苗寨、远景的山峦,层次分明;笔墨妙韵无穷,疏密、大小、浓淡、虚实、光彩的对比强烈而和谐;地域特色更是鲜明,黔山贵水的灵秀与少数民族的风情融为一体,诗情画意相得益彰。观其内容,丰富饱满;品其意境,悠远雅致;感其气息,充满时代活力。它让人赏心悦目,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和美的震撼,更彰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景。
这幅《苗寨清韵》,背后是张润生先生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功。他“淡泊宁静,甘于寂寞”,在继承传统、追摹古人的漫长岁月里,临池不辍,反复练习,不断吸收东西方绘画技法的精髓,寻找笔法的灵感;他长期坚持深入生活、实地写生,将贵州的山水人情刻进心里,再通过笔墨表达出来。正是这样的坚守与积累,才让他达到了“入古乱真”与“出新惊人”的艺术高度。
这样的艺术家,令人羡慕,更令人敬佩。而这次“一研楼”观画的经历,也让我受益匪浅,永生难忘。
癸巳夏 淑敏于“杭艺斋"
(2025年9月26日,淑敏于杭艺斋修改原文)
作者简介:
张淑敏,1966年生人,杭艺斋主人,酷爱书画收藏,擅长美术评论。在《中国书画报》《收藏与投资》《书画山东》报刊及《搜狐网》《百度》《大众网》《联合网》发表文章百余篇。
画家简介:
张润生,1946年生于山东省莘县,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、国家一级美术师。他曾任贵州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贵州省国画院院长等职大咖配资,山水画创作以表现贵州喀斯特地貌与民族文化见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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